1921年,芥川龙之介以大阪《每日新闻》报社记者的身份在中国游历了四个月。作为芥川生命中唯一一次海外之旅,这番中国之行让他染上诸般疾病,此后一直为失眠和神经衰弱所苦。而在精神层面上,芥川还对从书本中认识的中国感到幻灭。
在上海期间,芥川有感于游湖心亭所见,写道:
当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,一个身穿浅葱色棉衣、后脑勺拖一条长辫子的中国人……且说这个中国人正在悠悠然地向池子里撒尿。对于这个中国人来说,陈树藩叛变也好,白话诗的流行已走下坡路也好,日英两国是否继续结盟的议论也好,这些事儿根本不在话下。至少,从这个中国人的态度和脸色上,有一种十分悠闲地神色。一间耸立在阴沉沉天空里的中国式破旧亭子,一泓布满病态绿色的池水,一大泡斜斜射入池中的小便……这不仅是一幅爱好忧郁的作家所追求的风景画,同时也是对这又老又大的国家可怕且具有辛辣讽刺意味的象征。
除了湖心亭遇见的向池子里撒尿的清遗,还有雍和宫里向游客兜售喇嘛佛男根的守殿人,西湖边唱着抗日歌曲的学生,夜晚的南京城中灯火映照着的黄包车上的妓女(然未见一姝丽)——即使所见甚广,想在四个月里了解像中国这样一个又老又大的国家,依然远远不够。
几个月前开始写《中国游记》的读后感,断断续续没有成文,而且知道无力写完了。把完全不需要的丢掉,还有用的移到另一篇不相干的文章里,剩下开头这段。
喜欢《中国游记》,因为文章有百年之力。彼时彼刻芥川笔下中国的形形色色的人、景、物,此时此刻看来依然惟妙惟肖。故宫里仍有女尸展,学生仍砸日本车,东莞的灾后重建只是时间问题。辫子是没有了,辫子还在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