举重若轻

　　知乎上有个问题【中国武侠精神的核心价值观是什么】，300余人关注，回复过百条。推荐置顶的答案有近七十个赞，开篇是“简单说：内力，江湖”，下文有两千余字的论述。排第二和第三位的答案收获的“赞”跟榜首差不多，第二名还高出几票。

　　这三条答案分别阐释了中国武侠的特征，实质，原则，观点并无冲突，质量也难有高下之分。它们排在前列，大抵反映了知乎上答主和读者的总体水平。不过，苗炜的一则排在十余名开外的回复却让我眼前一亮——

济贫自有飞仙剑，尔且安心做奴才

　　苗炜是《新知》杂志的主编，其人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我从初中开始看《经济观察报》，尤其喜欢书评增刊，记住了许多文字工作者的姓名，而苗炜是其中的佼佼者。后来纸媒没落，网络流行，我订阅了苗炜的博客，最近在知乎上也关注了他。

　　苗炜的文字举重若轻，自己记忆所及，落笔有这般功力的文人寥寥无几。中国武侠核心价值观的这条答案，其实出自瞿秋白的《吉诃德的时代》。05年的某期《三联生活周刊》，一篇题为《功夫的江湖》的封面故事引用了这句诗，彼时在三联任副主编的苗炜想必读过（或许更早就知道了也未可知）。然而他回答问题时，既没有说“瞿秋白在《吉诃德的时代》里写道……”，也没有说“我在《三联》曾经做过一期中国功夫的专题……”（这都是知乎上最常见的行文方式），他只是说，济贫自有飞仙剑，尔且安心做奴才。从叙述的方式到表达的思想本身，都在另一级台阶上。

　　提到苗炜的举重若轻，用这条知乎上的答案为例有过度解读之嫌，毕竟只是引了一句诗而已。一个好得多的例子是《蔺相如写历史》：

……我中学时候读语文课，廉颇蔺相如列传里有一段，秦王喝多了，让赵王奏瑟，赵王鼓瑟，秦御史前书曰：某年月日，秦王与赵王会饮，令赵王鼓瑟。后来蔺相如逼着秦王击缶，召赵御史书曰：某年月日，秦王为赵王击缶。你看，秦国的历史和赵国的历史就是这么写的。至于司马迁，那真是中国小说家写纪实文学的鼻祖，那些最动人的篇章我都是当小说看的。

　　读到这样的文字，我只有瞠目结舌。

　　附带一提，《蔺》有两个版本，完整版发表于《新民周刊》，博客上的是篇幅短了一半多的删节版。对比着读了这两个版本，似乎体会到作者赶稿时凑字数的愤怒和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