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在美国读博士的好友决定回国了,因为他的母亲得了重病。他今年毕业,手中只有一个并不理想的Offer。他本打算接下这个Offer先做着,可卧病在床的母亲让他下定回国的决心,尽管此前他一直想在美国继续自己的研究。
这位朋友并不是我认识的人中第一位因为至亲的健康问题而回国的。几年前,一位在美国很照顾我的师兄,也因为父亲病重而辞去工作回国。回到北京后他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某央企,藉着留学背景和工作经验空降了一个管理岗位(他虽是计算机专业出身,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做管理工作了)。后来我偶尔在Linkedin上看到师兄更新简历,他一直供职于那家央企,事业可谓蒸蒸日上。
也有没有回去的例子。依然是我的一个朋友,他的父亲病重,需要人长期照顾。但是他在美国已有稳定的工作,结了婚,买了房,因而不愿意或者说不能回国。设身处地地想,换做是我也不会离开,无论多么愧疚,都无法放弃在美国拥有的一切。从另一个角度说,我不曾考虑结婚买房,也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两难。
一直在讲“我的朋友”的故事,其实是为了说说“我”。我从小学起就容易焦虑,甚至会为一次英语随堂测验而失眠。现在我二十有八,对未来已经充满了焦虑:觉得自己在美国的人生已经触到天花板;想回国,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,更担心回去以后会留恋美国的衣食无忧而后悔。跟朋友聊天时,不经意地改编了柴静的话:我不是怕死,我是怕这样活。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活下去,可以后该怎样活,毫无头绪。
2011年我在人生的最低谷里,没有回家,因为觉得无颜面对父老。2015年我的人生进退维谷,没有回家,因为贪恋美国的物质生活。我常大不孝地想,如果有至亲患了重病,需要儿子去照顾就好了——那样便能决然地走。我也明白,自己是在为回国找借口,而以孑然一身的境况论,至亲是可以找到的唯一的借口。
不知明年今日,读到这些文字会作何感想;然而此时此刻,距离回国只存一念之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