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顿饭局.Chapter 2

　　昨天中午和一位在谷歌工作的师兄在谷歌的自助餐厅吃了午饭。起初为了打听谷歌的情况，我提出请师兄吃顿像样的，可师兄实在是没时间（他说没时间就确实没时间，这跟女生说没时间完全不一样），结果反而由他做东招呼我。谷歌的自助餐虽然免费（员工每个月有几个款待客人的名额），菜品实在不和自己胃口。算上这回我已经去过两个不同的餐厅，每一次都吃不饱。

　　这般充功利的社交，非我所愿，然而形势比人强，身不由己了。好在师兄很好说话，我也很敢说话，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，第一次见面就聊得很开，信息量可谓略大。不过，坦白说，这顿饭吃得有点失望——自助餐难吃只是原因之一，更主要的是对未来的不安。岂止是不安，简直是恐惧了。

　　我打算申请的是软件工程师，而EE出身的师兄是网络工程师，除了面试流程相同，师兄的面试经验和研究方向都没什么参考价值。从师兄那里了解到的，在网上都可以看到，而且网上的信息还要多得多。于是我便打听师兄日常工作的情况，挑战多不多，压力大不大，平时要不要加班。得到的答案令我颇感意外，挑战当然是有的，可算不上困难，压力也不大，从来没加过班……一张餐桌上还有师兄同组的两位同事，都是中国人，一位女士年纪与师兄相仿，一位头头模样的中年男士比师兄年纪还大些，打听了一下，都是不加班的人。

　　这可能与师兄所在部门的职责有关，或者因为他们都是大牛，所以工作上确实没有太多挑战。我又问了一些私人的问题，师兄下班后做什么，周末做什么。我想听到的答案是有业余的项目，或者潜心学习之类，可师兄又让我失望了。之前师兄说没时间吃饭（晚饭），因为下班后都要去托儿所接孩子，在家里的时间，包括周末，也主要都被孩子占据。师兄三十出头，有两个孩子，一个四岁，一个两岁，都是让人劳神的年纪，而师兄的夫人在旧金山市里的Zynga上班，每天乘电车往返，路上便要两个小时，实在无法抽身照顾孩子。如此一来，所谓自由、野心，都与师兄无缘了。

　　其实，师兄这样的生活状态在美国至少是前10%的，男方在Google工作，待遇和福利自不用说，女方有一个与硕士学位（也可能是博士）相称的工作，Zynga即使状况不佳，至少是上市公司啊。膝下两个孩子，也像无数华人的第二代一样从出生起就狂奔在起跑线上。这样的生活，中国人和美国人都会羡慕，我却感到恐惧。

　　我现在工作的公司还在亏损中，所有人压力都很大，而作为需要靠工作签证留在美国的人，我的压力尤其大，完全无法想象没有加班、停止学习的生活。我恐惧的是如果去了一个安逸的地方——未必是是谷歌，可能是任何一个待遇尚可的大型企业——还能不能再给自己动力。师兄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，年纪不会比我大太多，我不禁想象如果有一天成家了，自己的生活将会怎样。我自诩有责任感，无论事业心多强，一旦有了孩子都要尽职尽责，Falcon那样的父亲，我做不来……那么，婚姻便是事业的坟墓了。

　　2013年我二十有七，年纪上已经不年轻，心态依然相当不成熟。可我由衷希望能把这幼稚保持下去，至少在狠狠摔一个跟头以前，可以心无旁骛地追逐目标。自己既不聪明，也不专注，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野心，但既然相信人生来有宿命，老天爷应该不会无端给我这样的性格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