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假,还在家的时候,一天母亲逛完街回来,进门就问我:“你猜我在外面看见谁了?”
“谁?”
她看见了J君的母亲。
这绝不是大惊小怪,须知母亲上一次问“你猜我看见谁了”,还是在五年以前;而答案竟然是我当时最喜欢的女生——那是另一段故事了。
J君是我记事以来的第一个好友。小学同班的六年中,因为住得近,我们总是一路上学放学。从附小的足球场,到银河公园的环城河,再到粮食厅大院和安徽剧院的后院,由此衍生出的无数童年记忆,几本书也写不完。
升入同一所初中以后,不再同班,我和J君感情渐疏;进入不同的高中以后,因为各种原因,甚至不再联系。人情的变迁总有无数缘由——相比之下,青梅竹马的异性间感情淡薄的过程,一句“成熟了”或者“变心了”就能解释;而我和J君之间的疏远,却没有那样轮廓清晰的理由。只是,如果非要把这生疏归咎于某一方的话,在我看来,责任完全在我。
现在谈这些已经晚了。我甚至感到后悔。在此以前自己不曾为交友而后悔过,J君能让我产生这样的心情,说明J君终究是J君。
去年的这个时候,几位附小的同窗发起一场小学同学会。主要发起人有两位,一位是J君,另一位是似乎从小就很当红的Z女士。老同学们先是在校内网上恢复了联系——拜全球化3.0时代抹平世界的通讯技术所赐,一张陈旧的关系网几天内便铺展开。对J君和Z女士二人的邀请,我同时婉言谢绝。不过,谢绝后者时,我长舒一口气;对前者,我却心存愧疚。其实,我很想见J君的。
推辞的理由是准备考试,这没有撒谎。去年二月,我正为G的作文焦头烂额,那是我GT备考过程中最昏暗的日子。不过,这也并不能解释自己回避小学同学会:真正的原因,是不愿(或者说恐惧)见到小学的一些女生。
我无意责怪她们,产生厌恶的想法,因为自己在很多方面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在校内上重新见到那些花儿时,无限失望之情油然而生——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喜欢在镜头前扭曲自己天赐的容颜,瞪大眼睛,鼓起腮帮,或者摆出其他太不自然的姿态——我从来认为简约的最好,哪怕你不漂亮,不漂亮又有什么关系?
自己非但没有对她们萌生好感,甚至有了些许反感。或许陌生人看到她们的头像,会欣然申请加位好友。可我不是陌生人。责怪我记性太好,我记得她们幼时的模样,即使十年不见,每个人的脸上都发生了独一无二的拓扑变化,我至少可以判断“你应当是什么模样,你不会是什么模样”。哦,抱歉,这张照片不会是你的,画面中的光影或许来自于你,但静物已经物是人非了。
因为这些花儿,我推掉了小学同学会。不过当时在短信里就告诉J君:现在比较麻烦,比较乱;等毕业以后再聚一次,只叫男生就好。
J君回复:照。
后来看到J君照片的时候,赫然发现J君俨然已是一位地道的美男子。这里的拓扑变化没有任何后天修饰的痕迹,J君小时候就很漂亮(我以前喜欢跟他一起玩,是否有这个原因?),尤其是J君的眉眼,天公地化的美丽。不过,这里我说J君是美男子,更多的因为他自己珍惜那份天然去雕饰。
从校内上恢复联系以后,我又循着去了J君的blog,知道了J君在苏州上学,学摄影。
J君自一年级起便跟我在画坛棋逢对手,年年为美术课代表争得不可开交。不过凭心而论,我虽然认为自己的技巧(小学六年级以前的)比J君高明,绘画天赋却远在他之下。现在他走上摄影的道路,是否算是殊途同归?